獻給懷念的母親 - Kenny Tang 本會會員 351 鄧國強先生
「媽,我想去台灣工作!」
「後生仔要去就去喇,唔好就返屋企囉!」
簡單的與母親一問一答,就開始了我至今的二十二年台灣生活。
一九八八年五月父親驟逝,雖然我與父親長期以來都處於不和狀態,
但記得當天早上回家時,電梯門打開那一刹那,
救護人員忙着把輪椅上的父親推出來,
緊隨着母親的焦急神情,在電梯門進出之間,
我看到父親原本灰色的瞳孔如今呈現空洞的、失焦的,
好像告知靈魂已離開了這身軀似的,
這畫面一直在我腦海裡歷歷在目的浮現,
正如我哥Barry綱誌內提過:
「吾人之強項永遠是後悔,失而後知痛。」
父親身後事告一段落後,
自己心裡開始產生了改變現狀的念頭,
同年八月在一切認為已接洽妥當下,
開始了已蘊釀一年的台灣工作,
與我同行的還有James,
兩個初生之犢就這樣告别了香港,前往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- 台灣。
初到工作地點台中時,覺得一切都很陌生,
陌生的語言、陌生的街道、陌生的交通方向、陌生的飲食習慣….
但既來之則安之,相信慢慢就會進入狀况的,
當抵達店內時,我的媽呀!
這樣的Hair salon應該在當年荃灣地區之流才會出現的老派裝璜,
客人都是資深舞小姐,光瀏海就要吹到起碼十公分高,
完全違背了人體工學的法則!
至於Hairspray完全根據殺蟲劑使用方法準沒錯,一噴再噴再再噴,
嚴格來說,要再再再再再噴才能滿足客人要求的,永不磨損效果;
再回到宿舍,
當初要求的單人房變成大通舖,更別說來回機票了,
簡單來說「我被騙了!」
既然已認定是被騙了,也不想與僱主囉唆什麼,
唯一的想法就想要馬上離開,
但在人生地不熟的環境之下,
只好利用假裝找朋友的老橋段,來先退而後生吧!
在火車站附近隨便找了一間旅館安頓下來,
結帳後兩人的口袋加起來剩兩千多塊的新台幣,
唉~那時候心裡想着明明是信誓旦旦的告別江東父老,
前往台灣闖天下卻變成三天兩夜自由行,
在內在外也不是滋味,尤其是面子不知道放那裡,
回港後鐵定是當選全年度最佳喜劇獎,
母親的一句話「唔好就返屋企囉!」
一直重覆在腦海打轉,此時此刻,這句話並不是解藥,
反而是金箍咒一樣,鎖得緊緊的動彈不得,
難道就這樣認輸嗎?
在旁的James也發表了他賭性堅強的「Double or Nothing.」看法。
好吧!就賭它一把!
透過電話聯絡上已在台南工作的朋友Sunny,
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訴他後,
除了得到台南的投靠權外,還附贈了滿堂大笑,
但總比三天兩夜自由行有開創性。
台南,是一個當時的我不曾聽過的城市,
當年還是個工業區,也沒有今天的科學園區,
台語,是一種當時的我有聽沒懂的語言,
小時候在香港看保鏢,包青天等電視劇,都是講國語或配廣東話的;
所以就以為國語就是唯一的語言,
原來台灣還有一種語言叫台語,而且普遍使用程度不輸國語。
剛到台南時真是一窮二白,從睡地板,
吃陽春麵的日子開始,一轉眼已過了二十二年。
嘗試過很多行業:美髮、服飾、業務、擺夜市、賣吃的、美髮…..
兜兜轉轉又回到本來的工作。
原本以為自己只屬於一個過客的身份出現在台灣,
卻在來台第二年認識了Karen,
從相遇,相知,到結婚,很感謝她帶給我家的感覺,
也很感謝我的兩個女兒Ada & Annika,
讓我深深領悟到養兒方知父母恩的感觸,但絕對是一種甜蜜的負擔。
二零零八年七月十一日晚接到長途電話傳來的噩號,
母親腦中風昏迷插管中,醫生說情况不樂觀,
我姐Canna希望我在電話中與母親多說幾句最後的話語,
我透過話筒訴說請母親一路好走,來世我們一定要再當母子,
百般難過,無奈的別過母親。
母親終于在十二日零辰安祥長辭。
接下來一連串的後事處理後,家中各人又重回自己的工作崗位上,
只是每個人都把心中的殘缺隱藏起來…….
母親走了以後,頓時感覺到我與香港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,
好像風筝斷了線一樣,失去了連結。
在目前為止,
在我的人生當中前二十四年在香港成長,
而後二十二年卻在台灣度過,
這比例會慢慢地從正比走向反比中,
但很感傷的是我到底是那裡人?
的的確確我是生於斯長於斯的香港人,
但現在的香港卻如此陌生,連巴士、地鐵路線都搞不清楚,
更別問我香港那裡有什麼好吃,香港的變化真的太快了,
很多時候在香港與朋友去KARAOKE,
朋友總是要求我唱國語歌曲,
但相反地在台灣卻被要求唱「小李飛刀」、「上海灘」等代表性的廣東歌。
難道不能唱Eason的嗎?
在香港被稱呼是台灣回來的誰誰誰,
在台灣則被稱呼為香港來的某某某,
不知道每個異鄉遊子,是否也跟我一樣有這樣的感受?
如今,Sunny因感情事客死異鄉,James卻另謀發展而歸故里,
倒頭來只剩下我繼續追尋在地的歸屬感。
當年離開香港出境的啓德機場己經停用了,
從小到大居住的慈雲山社區也拆了重建,
對我說「唔好就返屋企囉!」的母親也走了。
人、事、物不斷在斗轉星移中改變,再回頭,己是百年身,
一切一切,只能在記憶中回味!
獻給懷念的母親,在第二年失去您的母親節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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